說是禦劍飛行, 其實更像是在一團雲上飛行，空間比較大而且看上去很平穩，蘇玉一顆狂跳的心總算平靜下來, 她坐下來, 晃蕩著兩只腳，盡量不去看腳下快速變換的河流山川。

沒過多久他們就到了黑石村腳下, 墨璇不知何時從懷中掏出一張軟軟的透明的人皮面具遞給蘇玉，“戴上這個，沒人會認出你。”

蘇玉好奇地接過來，心裏暗暗稱奇, 好在這張面具很服帖，她幾乎不費什麽力就戴好了，墨璇遞給她一個小鏡子，蘇玉接過來一看, 鏡子裏是一張從未見過的臉, 蘇玉咯咯笑了幾聲，迅速進入角色回頭道：“哥, 好神奇。”

誰知道回眸一看，墨璇不見了, 身邊站著一個完全陌生的青年，頂著一張讓人看過即忘的臉，普通的長相, 普通的裝扮, 既不讓人生厭也不會讓人特別留意，蘇玉嚇了一跳，問道：“你，你是誰？”

男子哈哈一笑, 用渾厚的嗓音喊道：“玉兒，你再看我一眼，當真不認識我了？”

蘇玉搖頭，旋即悟過來，歡喜道：“你是我大哥哥？”

墨璇點點頭，蘇玉嘟嚕道：“樣子變得不認識也就罷了，怎麽連聲音也變了？”

墨璇勾唇一笑，道：“要變就變得更徹底一點，要是不改變聲音，熟悉的人還是會識別的。”墨璇拿出一粒淡黃色的丹藥，遞給蘇玉道：“你也試試，這是變聲丹，你吃了它，聲音會改變，等過幾天聲音又會變回來。”

蘇玉越發驚奇，急忙伸出芊芊細指，接過那顆藥丸，卻是看了又看，舍不得吃。

墨璇以為她不敢吃，道：“你別怕，這個對嗓子沒有破壞，它只是暫時改變聲音而已，你想變回來隨時都可以。”

蘇玉聞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味，輕輕咬了一口，只覺得甘甜中帶點酸味，吃完後口齒留香，感覺還還不錯，蘇玉一口把藥丸吞了下去，眨眨眼問道：“還有嗎？”

墨璇沒想到是這樣的，伸手揉了揉她頭上的一個發髻，用寵溺的口吻道：“玉兒，這是藥，不是糖，你若喜歡我以後買糖你給吃。”

蘇玉撅起了嘴，不過不悅的表情也沒持續多久，墨璇哄了她幾句，她就眉開眼笑了。

在外人看來，這是一對兄妹，妹妹不開心，翹著嘴角，哥哥不知道在她耳邊說了什麽，惹得妹妹哈哈大笑。

路上偶有行人經過，目光落在他們身上也不會太久，誰會註意兩個普通人呢？

兩人正走著，墨璇突然腳下一頓，神色凝重。蘇玉也停下來，見他薄唇微動，似乎在和誰說話，蘇玉安靜地等待，墨璇見她一聲不響地站著，眼神滿是擔憂，心中不知怎的竟然有幾分愉悅，解釋道：“雲霓發來求救信號，說是落在後面被魔域的人圍攻了，她應付不過來。”

蘇玉吃了一驚，忙問道：“難道是黑尊來了？”

墨璇搖搖頭，若是遇到了黑尊那個大魔頭，以雲霓的修為，恐怕連求救信號都來不及發，別看雲霓是掌門座下的弟子，但她最擅長的是煉丹，武技並不高。

墨璇看看四周，不遠處有一個很小的飯館，裏面有兩張陳舊的木桌和幾張破舊的矮凳子，裏面坐著幾個人，其中一個光看外形就覺得有些兇悍。

蘇玉也看到了那幾個人，抓住墨璇的衣袖央求道：“別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裏，我害怕。”

也罷，帶在身邊最多自己分點神照顧她，總比看不見瞎擔心強。墨璇點點頭，兩人走到一棵樹後，正好避開飯館裏那幾個人的視線，墨璇輕念一個決，兩人騰空而起，朝雲霓的方位趕去。

“餵，你們註意到沒有，剛才過來的一男一女不見了。”一個上了年紀的老漢拿著煙鬥在地上磕了幾下，把煙渣子倒出來說道。

“什麽一男一女，沒看見。”

“是啊，我也看見剛才有兩個人，怎麽不見了，大白天的我們不會遇到鬼了吧？”說話的年輕人臉色發白，恰好一陣風把茶鋪飯館的簾子吹得亂舞，他尖叫一聲，用手指道：“鬼來了，在那裏！”

其餘三個一聽從矮凳子上跳起來就往門口沖，撞到一起，倒在地上，一人捂著額頭，一抹饅頭的血，一人撞到了眼睛疼得睜不開，還有一人撞在門柱上，撞到了大腿骨，疼得直咧牙。

“山鬼大人饒命！”

“山鬼大人饒命，我們都是好人，沒幹過傷天害理的事，我跟輝哥他們不熟，他們喝酒賭錢叫我去我一次都沒去，山鬼大人，山鬼大人，你要明查呀！”長相兇悍的漢子此刻趴在地上狂磕頭，他和輝哥是拜把子兄弟，輝哥那天晚上要去教訓蘇玉還叫過他一起，他正忙著賭錢就沒去，沒想到第二日就聽村名說輝哥他們就被山鬼吃了。

得到消息他好幾日都不敢出門，生怕遇到山鬼，過了一陣子見沒什麽動靜，山鬼大人吃人的消息也被村長壓了下來，他這才又出來賭錢。他警惕性極高，只要看到身邊有陌生人都會多看幾眼，這不剛才蘇玉和墨璇剛在路口出現，就被他盯上了，沒想到這兩人往樹後一閃就不見了。

“別看了，哪有什麽山鬼大人，大輝，輝子的死就是個意外，你別神叨叨嚇唬自己了。”瘦子從地上爬起來見一切正常，扯下腰帶，胡亂纏到頭上說道。

老漢四下看看，剛才那三個急著逃命，撞翻了他的煙鬥，張大輝的腳正踩在煙鬥上，老漢不客氣地拍了一下他的腿道：“拿開，別把我的寶貝踩壞了。”

老漢的手正打在大輝痛腿上，張大輝冒了一頭冷汗，氣得一拳揮過去，道：“你個老不死的莊稼漢，也敢騎到爺爺頭上，今天不打斷你的腿我就不姓張！”

瘦子正要勸架，只見那揮到老漢面前的拳頭在離老漢鼻尖不到一個拳頭的地方突然轉向，正正打到張大輝臉上，頓時打得他鼻子冒血，腦漿迸裂，張大輝直挺挺往後倒下，死了。

瘦子一看出了人命，嚇得連滾帶爬就想往外跑，夥計也想跑，老漢拿煙鬥在木桌上敲了敲，陰陰說道：“你們覺得跑得出這扇門簾嗎？”話音剛落，門簾嘩啦啦掉了下來，正落在那個夥計身上。

夥計轉身就撲到老漢腳下直磕頭，道：“爺爺饒命，小的只是個做生意的，家中還有年老多病的老母，求爺爺饒命，今日之事，小的就當什麽都沒看見，什麽都沒聽見，出了這個門，我就把它們忘了。”

瘦子也磕頭求情，還嗚嗚哭了起來。

老漢掏了掏耳朵，道：“真吵。”

兩人即刻住了嘴，跪在地上渾身發抖。

“行了，你們兩個把他弄走，找個地方深埋了，再把這裏沖洗幹凈，這幾天我要在這兒落腳。”老漢又把煙鬥在桌上磕了幾下。

夥計道：“爺爺，我這裏有上好的銀絲煙，要不要來兩口？”

老漢點點頭，夥計爬起來，走到一張桌子旁，在抽屜裏翻了翻，找到一個小盒子，顫巍巍遞上來，老漢聞了一下道：“這是你幾時得到的？”

夥計諂媚道：“就上個月，新鮮著呢！”

老漢打開盒子，抓了一把煙絲，放到煙鬥裏，夥計偷偷擦了一把汗，正要松口氣，就聽見老漢道：“你這個黑店開了有幾年了吧？殺了多少人？”

夥計嚇得腿一軟，跪在地上道：“爺爺，小的是好人，從未做過這等傷天害理之事。”

“你敢說我是傷天害理？”老漢眼裏露出陰鷙的光。

夥計嚇得直磕頭道：“求爺爺饒命，是小的說錯話了，小的沒這個意思。”說完狠狠扇了自己幾個大嘴巴。

瘦子嚇得癱軟在地，這確實是個黑店，就是他們兩兄弟開的，他叫大柱，他弟弟叫小柱，他平時扮做客人，小柱當夥計，本地人不動，專門對有錢的外鄉人下手。別看這飯館簡陋，但這是幾個地界的交匯口，一年到頭總有外鄉人經過，飯館後面還有一個小院，就是他們殺人越貨的好地方。若是來的是有錢的商戶，就在酒裏下點藥，麻翻了帶到後院處理。他們的勾當做了四五年，一直相安無事，沒想到今天讓一個莊稼漢看了出道來。

想到這兒，大柱有點後悔，之前見他寒酸，就沒往他酒水裏下藥，早知道是個狠角，就該下藥的。

“怎麽，後悔沒對我動手？”老漢敲了敲煙鬥笑問道，眼神卻是陰沈到可以殺人。

“沒沒沒，小的想孝敬爺爺還來不及，哪裏敢有那種心思！”大柱又拼命磕頭，剛包好的額頭上血滲了出來。

小柱連忙爬上前道：“爺爺息怒，請爺爺先在這裏歇息，我們這就去處理屍身。”說完拉著大柱就對他使眼色。

這些年小柱一直和客官周旋，察言觀色的本事漸長，他看出那莊稼漢是個狠角，要是順著他的心意，說不定兩人還能活下來，便試探了一下，果然，莊稼漢沒反對他們處理張大輝。

兩人把張大輝擡到院子裏，大柱用手做了個磨刀的動作，小柱搖搖頭。

大柱雖然是哥哥，但沒小柱靈活，小柱說不能殺那莊稼漢便是小柱沒把握不能殺，現在在生死關頭，他求生欲強，想要活命，只好聽小柱的。

處理屍體的活兩人不知幹過多少次，倒也輕車熟路，不一會兒便收拾妥當，順帶還把外面的痕跡擦得幹幹凈凈，掛起簾子，小柱尋出一壇子十年釀高粱酒，打開密封的蓋子，酒香四溢，立刻沖淡了飯館的血腥味。

“果然是個熟手。”老漢譏笑道。

“爺爺謬讚，不過是混口飯吃。”小柱這時哪敢頂嘴，誠惶誠恐地拿了個幹凈碗，給老漢倒了一碗高粱酒。

“看你們手腳麻利，是可造之材，若是願意幫我做事，等辦完事爺有重賞，若是心懷二心，走漏了風聲，哼，有你們好看！”老漢狠狠吸了一口煙說道。

大柱小柱嚇得臉色慘白，跪倒在地狂賭咒發誓願效忠老漢，供他驅使。

老漢沒搭理二人，瞇著眼繼續喝酒，飯館又恢覆了先前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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